言论自由动态（2022年3月--6月）

言论自由不是一个静态的东西，我们不可能说某个时候就已经达到言论自由了，或者我们完全没有言论自由。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政治学哲学的判断，虽然我们也许可以通过某些理论和结构的分析就能够得出基本上正确的结论，这几乎就是休谟那种不完全逻辑，路边的果子是酸的。但是一个研究或者说一个事业不能仅仅靠逻辑和思辨，还必须依靠对现实事件的收集和分析。我们必须记住，即使在苏联最恐怖的时刻，它的景象也曾吸引了一些最睿智和正直的人们。 动态是我们企图找到的关于言论自由的事件，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种收集显然是很不完全的，我们希望用这些东西来对中国的言论自由状况研究做一个稍微铺垫。作为社会学研究，这些样本显然是不够的，但是作为政治学和法学研究，却基本能够达到要求。历史上很多重要的思考和转变都是有普通人和小事件引起的，这是一个研究宪法的著名学者所说的。我们将会不断关注言论自由的政策性、法律性的事件，我们也会对公民捍卫言论自由以及公权力压制言论自由的事件一直保持高度的注意。因为我们认为那些企图压制言论的做法不仅仅是压制讨厌的思想，而且将会压制这个社会最宝贵的东西，他们不仅仅是压制那些在我们身外的人，而且将会压制我们每一个人。 2022年2月25日，因去年在网络发帖质疑肿瘤治疗存在“超纲治疗”引发舆论热议的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医生张煜，被北京大学第三医院解除聘用合同。医院给出的理由是“违反了职业道德和社会公德，影响了医院声誉”。张煜的医术和口碑都受到广泛赞扬，但是他揭露医疗黑幕却动了许多人的奶酪。他的遭遇被收入言论自由动态在西方学者看来是不恰当的。我们的理由是，一他表达的内容涉及到许多肿瘤患者，推而广之可以说涉及医疗制度的根本。二从表面上看来，他只是受到解聘，而不是被限制自由等，这似乎是一个企业与员工的契约问题。但是，我们必须知道，在中国许多医院并不是一个私人企业，它直接就是政府管制的，张煜医生曾经所在的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就是这样的，它不仅是政府投资和管理，并且还设立有党委。因此这个事件就不仅仅是一个契约问题了。三对言论的压制并不都采用拘留判刑这样的方式，阻断经济来源也是一个很有效的方式。正如在美国宪法史上有名的纽约时报诉沙利文案件一样，那些面对种族平等呼声日益高涨的人知道用刑事诽谤罪无法对媒体形成威胁，就从媒体发表的内容中找出只言片语来进行民事诉讼，企图用高额的赔偿让媒体在种族问题上哑口无言。张煜医生在微博中说：“我已经无路可走”、“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了解内情医生的参与，清洁的医疗天空将更加难以达到。 3月，因为声援丰县“铁链女”，导演王圣强、人权律师卢廷阁、律师黄思敏受到骚扰警告。王圣强在微博发帖20多条，为铁链女发声，警察多方找他，他认为可能被抓捕，感慨：“原来我们国家打击的是说真话的人”，他的微博再无更新。卢廷阁律师在2月24日向江苏省政府申请信息公开，但3月21至22日警察私下找他，劝他撤回申请。而黄思敏律师到了徐州也遭到不明身份人员车辆跟踪。 3月8日网上披露，上海大学法学院教授李建勇向“ 两会”提交了要求公开的十条建议，因此遭到单位“停止一切公务活动”的处理，这个处理被称作网络“双规”。纵观李建勇教授的建议，无不是实现公开性增加透明度的要求。两会被定义为立法和协商机构，本来就有听取民意的义务，李建勇向相关机构提出建议是公民不可剥夺的权利，由此招致打击报复，可见两会的虚伪和单位的猖獗。 3月14日，山东现代学院因疫情封校，校方禁止学生网上讨论，并称现在网警监测很严格，如果发布不正当言论或者不正当的事情，浏览量过千就是犯罪。 4月5日，辽宁电视台知名主持人朱霞因为短视频号直播被停职。朱霞是因为在直播中反复提醒皇姑区的人做核酸加强自我保护，并且说，你们听我的就对了，我不能说为什么，也不能说原因。电视台因此认为朱霞这种行为违反了禁止在个人号发表涉疫言论的规定，因此对她进行了严厉处罚，并声称保留进一步处理的权利。朱霞因为职业的便宜，可能了解一些疫情具体情况，她提醒所在区人员注意防护，这正说明了她是一个有良知的吹哨人。由于官办媒体死板的纪律，她只得咽下半句话。可是她还是没有逃脱。我们必须说，朱霞是有权利发出这样的提醒的，这符合她的良知和职业操守。这种精神有时可以挽救许多人。从这件事也可看出，我们的媒体输出的并不是真相，而是被纪律压制和裁剪的宣传品。在大众媒介被垄断时，民众要想源头听到的早就被处理了。 上海由于疫情强制实行所谓的“动态清零”，然而保障不力、态度粗暴、腐败丛生，许多上海市民运用微博、微信等自媒体方式将他们的遭遇记录并在网络上公布，使所谓的抗疫伟绩难以自 圆其说。当局不但不闻过知改，而是对那些记录和传播这些事实的人进行处罚，力图使那些丑闻消失在大众视野。4月8日，上海市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发出公告，进一步查处网络圈群造谣者，并联合公安部门进行追究。我们都知道所谓的造谣传谣不过是有关部门打击那些他们不喜欢的声音的借口，就如李文亮医生一样，用生命吹哨，当初也被当做造谣者受到训诫。4月22日，上海网信办联合公安部门以打击涉疫谣言为名，对“百龙小区4号楼”、“K歌嗨一嗨”、“花桥二手闲置&爱生活群”、“死党群”、“闵行办证”等30个网络群组予以封停，对23名首发涉疫言论的微信个人用户予以处罚。3月22日，有关上海封城事件言论张某某俞某某被立案。 4月15日，东方卫视原定抗疫晚会在滔滔民意之下被取消。12日官宣抗疫特别节目众志成城同心守护节目单，整台晚会采取云录制的形式，还花了巨资搭建舞台，上百位明星参与，,阵容堪比春晚。不过不管是上海还是其他地方的网友和民众并不买账，认为在封城之下抗疫任务艰巨，民众的生活极其艰难，这种演出只会是雪上加霜，而不是雪中送炭，上海缺的不是明星晚会而是蔬菜粮食和药品。这种一边倒的呼声在网络中形成巨大的民意洪流，将宣传部门转移痛点歌功颂德的企图击得粉碎。中国当局历来有丧事喜作的传统，就是大灾大难后反复强调政府多么关心救灾和老百姓的生活，要民众感谢党、政府和领袖。不过这些事情很多都是作秀和夸张。此次演出被民意叫停也表现出民众其实早已看穿了这些宣传把戏。 4月24日，河南息县法院以诽谤罪判处信阳市维权人士邢望力有期徒刑2年11月。判决的原因是举报对他当年在看守所受重伤的三名官员，他一直为两名受到离奇死亡的访民发声，以及支持儿子参加维权活动。 4月27日，由于被指造谣北京封城两人被行政拘留，22日以来至4月底，北京对那些他们认为在疫情方面造谣的刑事拘留4人，行政拘留48人。 5月6日，著名媒体人罗昌平因为发文评论电影《长津湖》，被指内容侮辱抗美援朝中战死的中国志愿军士兵，被海南省三亚法院以侮辱英烈罪判处有期徒刑7个月。罗昌平怀疑此次战争的正义性质，并称那些从不怀疑上级命令正确性的士兵是沙雕连。那场战争是一个重大的公共事件，即使在国际学术界和舆论界也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下结论的。对于公共事件和公共人物，更不用说已经死去的人物，不管出于研究还是随意的评论，民众特别是媒体都具有不可剥夺的权利。通过对罗昌平的处罚，实际上是限制了人民在新的时间和视角不断审视和评价历史和群体以及个人，对自由社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6月4日前几小时，网络带货主播李佳琦展示一款形似坦克的冰淇凌，瞬间被中断并下线，随后传出被封杀。众所周知，坦克的形状在中国具有特殊的意义，象征着1989年民主运动被镇压，也象征着对镇压的反抗。虽然事件已经过去33年了，但是民众还是企图通过一些方式来表达他们并没有遗忘。虽然主播没有介绍这个冰激凌的含义，甚至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个事件不算是一个言论自由事件，但是言论并不仅仅是语言文字，而包括各种态度和行为，比如敬礼、V字母手势、游行和绝食。没有表达，人们就不可能参与社会，没有可以提出意见的机会，所有的同意都只是高压下的沉默。 6月9日云南省教育厅原厅长罗崇敏发表言论被举报并以涉嫌犯罪移交公安机关，6月3日他发表文章《端午：一个鼓励自杀的日子》，列举国家树立了刘胡兰、刘文学、王二小等英雄，在传统文化教育中，树立了一批忠君爱国的自杀者榜样，这就鼓励青少年以自杀来表达自己的抗争和勇气。他的这些言论被指侮辱先烈。今年70岁的罗崇敏曾任云南省教育厅厅长，2017年被开除党籍，降级退休。 通过抖音上传“四川凉山彝族婚礼现场”的网遭友陈建遭传唤。陈建路遇凉山美姑县村民婚礼，就拍了视频，该视频中村民在土路和屋子中坐在地上吃饭，他们吃的只是大盆的酸菜豆腐汤，片和很少的坨坨牛肉，没有桌子和凳子，包括新郎都穿着旧衣服，片中并没有任何评论。6月7日，他接到州政府网监的电话，美姑县县委书记、公安、政法以及宣传部门组成的工作组也打来电话，公安也来找他喝茶，做了笔录并在《传播正能量保证书》上签名盖手印。这个原生态的视频展露了一些村民近似赤贫的生活，跟有关方面宣称的全面脱贫和进入小康社会形成巨大的反差，而当局的做法不是进行救助或者真正的帮助，而是企图追究记录者发布者，抹杀真实的生活，来达到虚假的繁荣。该视频后来在国内网站注明“因内容违规无法观看”。 6月10日凌晨唐山烧烤店发生四名女子被打的恶性事件，该事件的视频很快就流传于网络，民众通过网络表达了极大的愤怒，当局除了做出样子来搪塞外，也对信息进行了全方位的封锁。贵州电视台一名11日晚近12点到了唐山，被告知外地人只有提前48小时给需进入的社区报备，经社区同意后才能进入，所以唐山从根本上切断了新闻的信息源。针对舆论，唐山又采用了将其定性为造谣传谣的方法进行封杀，6月23日，累计处置微博50285条对@姐姆斯，回见了nin嘞，等12567个账号予以禁言15天至永久的处置，并关闭账号1417个，清理7959条，处置账号971个，处置类型如下，借伤情鉴定歪曲解读法律法规，攻击司法体系的言论；挑动地域对立，制造地域矛盾的言论；恶意编造伤者去世等谣言。 5月15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新时代离退休干部党的建设的意见》，要求离退休干部继续遵守党纪，与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不得妄议党中央大政方针，不得传播政治性的负面言论，不得参与非法社会组织活动。该意见目的既企图控制退休干部的思想，也剥夺了他们作为公民所应有的言论和结社权利。 6月17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就《互联网跟帖评论服务管理规定（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该意见稿明确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提供、使用跟帖评论服务，应当遵守本规定，不得向未认证真实身份信息的用户提供跟帖评论服务。这个规定将会使许多人由于担心实名带来的麻烦和风险而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6月22日，广电总局、文化和旅游部共同制定下发了《网络主播行为规范》，对网络主播的行为提出了非常多的限制，政治内容要正确，英烈不得侮辱，不得造谣，也不得对社会热点炒作等等。网络主播是自媒体运作人员，他们由于不属于体制内工作人员，受到的约束相对较少，他们的声音更接近民间，但是由此也让当局感到难堪。对网络主播的这个规定实际上是当局进一步收窄言路的努力。